天风尧的话常常是用命令的口吻说出的，而这句“你不用跟他们走了。”更是透着上位者不容违抗的威严。楚颜的心沉了下去，如果现在就返回鹿首，她可没机会查通往魔道的路了。

“王爷的意思是？”南宫持可不相信天风尧舍得楚颜回去。

“你们停下，好好修整一番再走。”

南宫持一听便忍不住回头去看，看向满地的断木残片，那原本是好好的几辆马车，要不是天风尧突然回来发……，咳咳！要不是有妖兽偷袭，也不会成了一堆柴火，这不修整还真没法继续走。

牛首山附近都是荒草乱坟，拂面的轻风里都有尸骨腐烂的味道，闻久了让人不舒服，而牛首山上空时常有乌鸦飞过，倒也不是太过冷清。

官道一旁，南宫持默默分配人手修马车，时不时瞧一眼站在原地快要风化的两个石头人。

“六月十二，还在向南驿站集合。本王该走了。”

天风尧可不打算当石头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。他说完之后便看向楚颜，发现她还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，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。一直高高在上的离王何时被人这般忽略过，天风尧本就满心不悦，现在更不痛快了。

“小丫头，你跟本王一起走。”

楚颜一时没反应过来“小丫头”是谁，稀里糊涂就被天风尧抱上了他那匹四蹄白如雪身体黑如墨的名马——踏云乌骓。

“驾！”

以南宫持为首，剩下的人不约而同放下手里的活计，齐齐望向远去的两人一马，脸上都写满了“好走不送”。

骏马疾风，佳人且在君怀安；野林荒山，痴心一片付谁人。

听着越来越紧的马蹄声和风声，嗅着天风尧身上那种道不出名目的幽幽冷香，楚颜一时意乱，心里翻涌出以前从没有过的暖意，一种让心尖儿痒痒的暖意。

“不行！”楚颜突然摇了摇头。

“吁！”天风尧勒停了马，贴着楚颜的耳朵缓缓说道：“不行什么？小丫头，你最好别再惹本王生气了。要开口，就想好了再说。”

天风尧那充满磁性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，软软的热气让楚颜从耳朵痒到了心里，但是她什么话也没说。楚颜灵活的挣开了天风尧的怀抱，翻身跳下马，没事儿人似的整理了一下血污斑斑的衣裳，又将额前的几缕乱发撩到耳后。

“我喜欢走路，请王爷骑马先行。”楚颜边说边做着请的手势。

空气又一次凝固了，刚飘离枝头的树叶似乎也停在了半空，踏云乌骓的尾巴也好像保持着扬起的样子。

“先行就不必了，本王也很喜欢走路。”天风尧的语气有些阴森，他说着也翻身下马，还直接牵着马向前走了起来。

楚颜只暗道了一声“莫名其妙”便静静跟在天风尧身后走着。

他们没有走官道，而是抄近路走了鲜有人迹的密林。不知名的鸟雀躲在茂密的树冠后时不时鸣叫两声，慵懒的午后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面，在两人一马的身上映出点点光斑，光斑随着林风摇动，入眼的大片绿色呈现一派光影陆离，寒意缭乱。

时间静静流走，双眼紧盯前路的天风尧貌似无意的开了口。

“如果你是不想和本王同乘一骑才走路的不妨直说，我不希望你在我面前演戏，哪怕只是一件小事。”天风尧的语气出乎他自己意料的诚恳。

楚颜沉默不答。

“你走的太慢了，这一路如果就这样走下去，别说六月十二了，恐怕九月十二都到不了。”

“王爷不是喜欢走路吗？”楚颜语气轻松，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。

“本王是喜欢走路，但是如果因为本王个人而耽误客州练兵于大局不利。”天风尧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。

“你想怎么样？”

“你还是上马吧！不过本王觉得两个人一起太挤，就不上去了。”天风尧停下脚步，一副楚颜不上马他就不往前一步的架势。

“那和走的速度有什么区别。”楚颜挑眉。

聪明如鬼魅，她自然知道这离王心里是什么算盘。看天风尧那“其实我特别嫌弃你”的眼神，楚颜便忍不住好奇他面具之下是什么样的表情，她这么想便这么做了。

看着伸向自己的那只意图不轨的小手，天风尧向后退了一步，冷声道：“上马吧！本王自然走得比你快。”

楚颜挑了挑眉，也没再推脱就上了马。

日渐西斜，野林寂寂无人家；孤男寡女，总有情愫默默生。

天风尧真的就像个马夫一样牵着踏云乌骓，楚颜默默坐在马上倒也心安理得，夕阳拖长了树的影子，也拖长了他们的影子。

两人一马都很安静，只不过楚颜的内心和表面是一样安静的，而天风尧却只有表面是平静的，其实他“多愁善感”的内心独白已经很长很长了，甚至他心里仿佛响起了一支歌。

“西北有高楼，上与浮云齐。交疏结绮窗，阿阁三重阶。上有弦歌声，音响一何悲！谁能为此曲，无乃杞梁妻。清商随风发，中曲正徘徊。一弹再三叹，慷慨有余哀。不惜歌者苦，但伤知音稀。愿为双鸿鹄，奋翅起高飞……”

夜幕如期降临，月光安静地笼下，如同给大地染上了一层秋霜，是很美的不错，却也让这个夜晚更加凄凉寂静。

天风尧与楚颜都在暗地里叫着劲儿，两个人就像个普通过路客一样慢慢赶路，不，他们也不像普通人。普通人赶路会聊天，他们完全不会开始任何对话，只有天风尧心里的歌声会从他嘴里飘出几个音调。

出了牛首山地界，有处一线天的地势，巨大的石头山中间好像被谁凌空劈了一刀，只容得下一人一马通过。这不是通往百越的必经之地，但却是一条捷径，天风尧要赶在六月十二之前向南驿站就必须打这里走。

一阵晚风吹过，云遮住了月亮，夜黑难辨前路，一线天中伸手不见五指，天风尧牵着马毫不犹豫走了进去。

踏云乌骓走起来很稳，天风尧又在有意无意哼着歌，这让楚颜渐渐有了困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