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
作者:某R | 时间:2017-01-07 13:16 | 字数:2038 字

说是望过来,伊人却没有察觉到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的痕迹,只是通过那人的形态,猜想,他大概是看见她的吧。

——当然,也没有理由没看到她,她的目标那么大。

“有陌生人。”他说:“那种熏香,是天朝贵族独有的。房里还有谁?”

伊人愣了愣,眨了眨眼,心有所悟。

正在这时,一只洁白秀挺的手从帘子后穿了出来,闲闲地挑起一角,透过洁白如夜明珠一般的珠帘,伊人终于得窥那人全貌。

她最先看到的,是他的眼睛,一双大而空茫的眼睛,没有焦距。果然……

而后,她才发现他的苍白,尖尖的下巴,瘦削却优美的轮廓——那是一位极清淡的少年,拥有露珠一般清新隽美的面容,可是丝毫没有露珠的脆弱,他的嘴唇微抿着,唇角的弧度刚好噙成一道冰冷,神色倔强得有点刻薄了。

伊人张了张嘴,莫名其妙地蹦出了一句:“其实抓我回来是没用的。”她实事求是道:“我就是一个吃闲饭的,天朝的人没有谁会来赎我。”

“你说谁是吃闲饭的!”那少年脸色一沉,不分青红皂白地喝问了一声。

“我是。”伊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,然后脸不红气不喘地重复道:“天朝没有人会待见我的,贺兰雪府上有好多老婆,也少不了我一个。爹爹——如果你要的赎金少的话,爹爹也许会给你们,可如果代价太高了,估计爹爹也会当没生我这个女儿了。至于其他人,不沾亲不沾故的,更是不会管我。”说到这里,伊人叹了口气,道:“我活着便是浪费粮食,死了于国于民也无害。真正是天朝最没价值的人质了。”

顿了顿后,她用极同情的目光看向尤主管他们,特真诚地道歉:“真是不好意思,让你们白忙活了。要不你们联系我爹爹,好歹把工钱捞回来吧?”

尤主管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伊人,然后又用余光扫了一眼那少年。

那少年的脸色果然越来越沉,也越来越苍白,那薄入冰山的唇,抿成一道刺人的冰刀。

这一次,尤主管的望向伊人的目光,便如同看一个死人了。

“杀了她。”果然,少年优美的唇轻合,冷漠地吐出三个字。

“少主……”尤主管徒劳地叫了声。

“杀了她!”少年加重语气,重新说了一遍,那冰冷冷的调子,几乎要将人凝结成冰。

尤主管无法,只能应承。

伊人自然知道少年口中的‘她’指的是自己,本想试着为自己求点情,可是口张了张,却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筹码跟这个盲眼少年谈判。

正如她方才所说,自己的消失,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——也不会有任何人伤心。也许爹爹会唏嘘一两句,也许十一会哇啦啦地叫上一通,也许贺兰雪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,转瞬即逝的愧疚,可是,然后呢?

然后,所有人都会将她遗忘,正如她从来没有存在过,世界一切如常。

伊人第一次,有种凄惶的感觉。

“……可是,为什么要杀了我呢?”千思白转之下,她只能讷讷地问了一句。

“你既然知道自己没用,还这么不知耻,活着还不如死了。”少年恨恨地回答。

伊人本想驳一句“就算我没用,也不过是消耗贺兰雪的一点民脂民膏,好像和你没什么相干吧,你何必那么生气?”可是瞥到那少年的神色,只觉他脸上的决裂里似乎有种自怜自厌的凄婉,心中一软,什么都没说出来。

只是将头垂了垂,就势看向裴若尘。

裴若尘双眸低垂,平静得让伊人也安心起来。

“没话说了?该死的废物!”少年冷笑一声,俊美的脸上神色极为古怪,愤懑、讥嘲、怅然,让人看着心底生寒。然后,他猛地拂了拂衣袖,大步流星地朝内室走了进去,满帘的明珠叮叮咚咚,与他迅疾的脚步声,融为一处。

等脚步声渐远,裴若尘方起身,躬身问:“尤大哥,此女到底如何处置?”

“少主从来说一不二,看来,那些兄弟只能另找机会救出来了,她——”

“方泽知道,这就将她带出去解决掉。”裴若尘冷静地拱了拱手,然后走过去,握住了伊人的手臂,粗鲁地往门外拉去。

可是还没有走到门外,屋里的尤主管突然说了句:“不用出去了,就在这里处决吧。少主不喜欢办事太拖拉。”

伊人只觉裴若尘的手突然一紧,她侧望过去,却看到裴若尘眼中的坚定,以及……为难。

她不懂武艺,可是见此情形,也知此处凶险,硬闯大概很难。

可是,时势迫人。他不得不出手。

伊人对人情世故一向懵懵懂懂,也向来能随处而安,可是此时此刻,她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愿望:无论如何,不能让裴若尘受到伤害。

想到这里,一直配合着的脚步,马上顿了下来。

裴若尘察觉到这细微的差别,也侧过头看着她。

却看到一双清澈无垢的眼睛里,满是毫不掩饰的惊怕与担心,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决。

裴若尘福至心灵,似乎了解了她的顾虑,手又是一紧,唇微微一弯,又勾出一轮温暖的笑靥来。

“不要担心。”他轻声说罢,突然伸臂一搂,结结实实地环住了伊人的腰,然后足尖换力,整个人突然拔起,向院外冲去。

屋里的尤主管初遇此事,愣了一愣,随即站起发号司令:留下他们!

他的话音一落,也不知从哪里钻出了一堆人,个个弯弓引箭,只见那划亮视线的箭簇,蝗虫一般密密实实地射了过来,伊人吓得忙闭起眼睛——从前做手工,哪怕是针扎到了手指,都是生疼的,如果这利箭在身上戳一个窟窿出来,那一定痛得要死要活了。

伊人很怕痛,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怕痛。

可是箭并没有落在她身上,环在她腰上的手臂略略往前带了带,又将她换到了胸前。

耳畔,又箭簇插入身体的‘噗嗤’声,可是伊人没感到疼。